【类文拓展】
(一)我看庐山瀑布
提起庐山,不能不说庐山的瀑布。庐山的瀑布,数开先瀑布最有名。当然,它的名气,主要是因了唐朝诗人李白的那首家喻户晓的诗——《望庐山瀑布》。
农历六月二十九日,天气晴好。我从庐山的锦绣谷出来,便迫不及待地乘上去开先瀑布的电缆车。在九江时,曾听导游介绍,庐山气温比九江低七八度,凉爽宜人,是不可多得的避暑胜地。而我在全长1。5公里的锦绣谷却感到闷热难当,没走多远,衣衫即被汗水湿透,黏乎乎的紧贴在身上。书中描述的奇石竞秀、万壑回萦的锦绣谷,非但没带给我身心的愉悦,反倒觉得头晕目眩,烦躁不安。而抵达黄岩景区,小心翼翼地步下数百级陡峭台阶,尚未看到瀑布全貌,突然之间就全变了。耳畔飞瀑轰鸣,清凉的雾气扑面而来,仿佛从酷热难当的三伏天一下子掉进了凉爽的深秋之中,真叫人感慨万千。锦绣谷、开先瀑布都在同一座山,温差竟有如此之大,难怪宋代诗人苏东坡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兴冲冲地奔到瀑布边上,闭上眼睛,任凭飞溅的水珠扑打着身体,那种惬意真是没法形容。开先瀑布位于秀峰景区的鹤鸣、龟背二峰之间,旁边紧连一个小石堡,像倒扣的香炉,那就是香炉峰了。站在山顶俯瞰山下,但见奇峰竞秀,绿浪千重;烟波浩淼的鄱阳湖水天一色,舟楫往来,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大气、自豪、自由、奔放相交织的复杂情绪,江山如此美丽多娇,引无数英雄豪杰为之倾倒!我不知道李白当年游庐山时怀的是怎样的心情,但我分明看到,艳阳当空,山风徐徐,一个一袭长衫腰挂长剑的瘦长身影,仙风道骨般飘至山前,口中呼出的酒气与香炉峰的紫雾相交融,继而发酵,很快便酿成了一首千古绝唱。只见他一边捋着山羊胡,一边摇头晃脑地吟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他那落拓不羁,傲岸不群,潇洒出尘的风采,让人嫉妒的眼球充血,口舌发干,脚跟发痒,恨不得立马下山跟随了他去。
就在这时,我却忽然听到身后一位游客说:“哎呀,怎么这么小啊!让李白忽悠着了。”
我回过神来,暗自一笑。心想,又是一位按诗寻景的!记得余秋雨在《阳关雪》中写到,“这些诗,他们在孩提时代就能背诵。”、“人们来寻景,更来寻诗。”那位游客大概也和我一样,吟着李白的诗句来的。乍看到开先瀑布,我心头也曾闪过与诗对不上号的疑问,这哪里是三千尺,分明只有三四十米的样子嘛!好在来之前,我已了解了一些庐山的相关知识,很快便心头明朗,坦然面对。庐山平均海拔在千米之上,开先瀑布自山巅倾泻而下,虽然数度跌宕波折,最终还是要落到地面,汇入大江。从这个角度说,“飞流直下三千尺”其实并没有错。一米约为三尺,一千米可不就是三千尺么?直下,可理解为垂直而下,也可理解为一直流到山下。我觉得李白诗中的意思应为后者,因为就人们目前所知,整个地球也找不到一条垂直而下上千米的瀑布。世界上最高的瀑布,位于委内瑞拉东南部的丘伦梅鲁瀑布,落差也才979米,还是分为两级泻落的。无论高度宽度,庐山瀑布在国内都挂不上号。“遥看”二字证明,李白是在离瀑布较远的地方,以整个庐山为背景来写瀑布的,他并未忽悠人。
如果从文学的角度看,就更好理解了。诗歌是一种高度凝练、高度抽象的文学体裁,诗歌中的数字往往是夸张的,并非实指,如“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现实中谁见过三千丈长的头发?但不可否认,数字的运用确实增添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
看风景,凭心境,境由心生。心境不同,感受自然不同。看庐山瀑布,让人心旷神怡就够了,何必拿现实跟诗句较真呢?
(二)黄鹂叫了
我家乡人把黄鹂鸟叫作黄鹂子。黄鹂子是候鸟,平常不见影不闻声,一到夏天麦子黄了芒,眼尖的人就能在枝头看见它们,叫声便也有了:“啊——哩噢,啊啊——哩噢哩。”声音如清脆的竹笛。
我听到了几十年前黄鹂子的叫声。
黄鹂子一叫,人们知道要做麦收的准备了,准备农具:镰刀、杈把、扫帚、扬场锨,准备家什:腾出口袋,清理粮囤;准备吃食:糖糕、粽子和挂面;准备精气神:小病小恙的赶紧吃药调理,睡足几个囫囵觉。
黄鹂子才叫第一声,父亲就急急地赶往麦地去了。他先是背着手在麦地边儿来回走几趟,然后掐几头麦穗子,合掌揉揉,鼓腮吹吹,点几下头,这就算出了开镰的日子了。
黄鹂子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响,庄稼人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往麦地去看麦的颜色,去闻麦香,互相问,这麦子还得几天能收呢。
几个毒太阳天一晒,几场西南风一吹,麦芒就绽开了,秸秆也已亮亮地黄了,干了。终于在某个早晨,赶早的人喊一声:下地割麦喽!整个村子都沸腾了,男女老少互相应和着,赶往麦地。这是当年集体耕作的年代,全生产队的人集中在一个田里,人山人海,很是壮观。记得那时候的作文里常有这样的句子:“一望无际的金色大地,银镰飞舞,草帽闪闪,人们挥汗如雨,喜气洋洋”,这是那个年代麦收时节的真实写照。
那个时候,麦收季节学校是要放假的,叫做支援农业生产。上小学那会儿,我也参加了麦收,那是给生产队里劳动,一群孩子跟在装载小麦的太平车后面,蹦着跳着,笑着闹着,拣着拾着,盼着大人们夸一句能干。等集体的麦收结束以后,我们的任务便是为自家的利益继续战斗,满地找寻遗漏的麦穗,把它们收进自己的篮子里,然后带回家向父母邀功请赏。但是遗憾的是,尽管我们跑酸了腿,淌透了汗,收效还是甚微,一季的努力能拾几斤麦籽就不错了。
后来,责任田到户以后,庄稼人才真正地为麦收季节而欣喜和满足。麦子泛黄的时候,父亲早已取下屋檐下的镰刀磨去尘锈,然后一遍遍聆听黄鹂子叫声的催促。某一个清晨,父亲唤醒沉睡的一家人,趁着月色就赶往田里挥镰收割。到了中午,大片的麦子倒下了,人也累得直不起腰了。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人们要把麦子装车拉回麦场里,翻晒,然后赶牲口碾压,当时的劳动强度之大,之辛苦,现在想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但没人抱怨。傍晚,当金灿灿的麦粒呈现在眼前,一切的劳累都化作丰收的喜悦,笑意写在脸上。
周末,回乡下的时候,又听到了黄鹂子的叫声。看着车窗外金黄的麦田,我重又回味起当年收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