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富有的时刻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我们家是城里唯一没有汽车的人家。
父亲是个职员,整天在证券交易所那“囚笼”般的办公室里工作。如果父亲不把一半工资用在医药费及比我们还穷的亲戚(qī)身上,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
母亲经常对家里人说:“做事光明磊(lěi)落,就等于有了一大笔财富。”
一天,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店的橱窗里展出了一辆崭新的别克轿车,这辆车将在今夜(我们城市的市节)以抽奖的方式馈(kuì)赠给得奖者。不管我多么想入非非,也没有想到过幸运女神会厚待我们这个在城里唯一没有汽车的人家。当扩音器里大声叫着我父亲的名字,说这辆汽车已属于父亲所有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开着别克轿车缓缓地从拥挤的人群旁边驶过。我几次想跳上车去,同父亲一起享受这幸福的时刻,都被父亲赶开了。最后一次,父亲甚至向我咆哮:“走开,让我清静清静!”
我实在不理解父亲是一种什么心情。回家后,我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对母亲说了,母亲安慰我说:“你不要感到委屈,你父亲是在思考有关道德的问题呢。”
“难道我们中奖得到汽车是不道德的吗?”我迷惑不解地问。
“汽车不是我们中奖得到的。”母亲回答说。
我歇斯底里地大叫:“哪有这样的事?父亲中奖明明是扩音器里宣布的!”
“到桌子旁边来,孩子。”母亲温柔地说。
桌上的台灯下放着两张彩票存根,上面的尾号分别是348和349,中奖号码的尾号是348。
“你看到两张彩票有什么不同吗?”母亲问。
我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其中一张彩票的角上有用铅笔写的淡淡的K字。
“这K字代表凯(kǎi)特立克。”母亲说。
“吉米?凯特立克,爸爸交易所的老板?”我有些不解。
“对。”母亲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原来父亲曾问吉米,买彩票的时候,是否需要代他买一张,吉米说可以,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过后可能再也没有想过买彩票的事。尾号348号那张就是父亲给凯特立克买的,所以父亲特意用铅笔标上了K。
对我来说,这是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吉米?凯特立克是一个百万富翁,拥有十几辆汽车,他不缺这辆别克轿车;况且他也不知道中奖的事。
“全城就我们家没有汽车,汽车应该归我爸爸!”我激动地说。
“你爸爸知道该怎么做的。”母亲平静地说。
不久,我听到父亲进门的脚步声,又听到他在拨电话,听内容电话是打给凯特立克的。第二天下午,凯特立克的司机来到我们家,把别克轿车开走了。
直到成年以后,我才有了一辆轿车。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母亲说的那句“做事光明磊落,就等于有了一大笔财富”渐渐有了更深的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给老板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是我们家最富有的时刻。
(二)二十美金的价值
一天,爸爸下班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很累也有点儿(yǒudiǎnr)烦,他发现五岁的儿子靠在门旁正等着他。
“爸,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爸,您一小时可以赚多少钱?”“这与你无关,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父亲生气地说。
“我只是想知道,请告诉我,您一小时赚多少钱?”小孩儿(xiǎoháir)哀求道。“假如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一小时赚二十美金。”
“哦,”小孩儿低下了头,接着又说,“爸,可以借我十美金吗?”父亲发怒了:“如果你只是要借钱去买毫无意义的玩具的话,给我回到你的房间睡觉去。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会那么自私。我每天辛苦工作,没时间和你玩儿(wánr)小孩子的游戏。”
小孩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父亲坐下来还在生气。后来,他平静下来了。心想他可能对孩子太凶了――或许孩子真的很想买什么东西,再说他平时很少要过钱。
父亲走进孩子的房间:“你睡了吗?”“爸,还没有,我还醒着。”孩子回答。
“我刚才可能对你太凶了,”父亲说,“我不应该(yīnɡɡāi)发那么大的火儿(huǒr)——这是你要的十美金。” “爸,谢谢您。”孩子高兴地从枕头下拿出一些被弄皱的钞票,慢慢地数着。 “为什么你已经有钱了还要?”父亲不解地问。
“因为原来不够,但现在凑够了。“孩子回答:“爸我现在有二十美金了,我可以向您买一个小时的时间吗?明天请早一点儿回家——我想和您一起吃晚餐。
(三)迷途笛音
那年我六岁。离我家仅一箭之遥的小山坡旁,有一个早已被废弃的采石场,双亲从来不准我去那儿(nàr),其实那儿风景十分迷人。
等他们走后,我惊慌失措(jīnɡhuānɡ-shīcuò)地发现,再也找不到要回家的那条孤寂的小道了。像只无头的苍蝇(cānɡyinɡ),我到处乱钻,衣裤上挂满了芒刺。太阳已落山,而此时此刻,家里一定开始吃晚餐了,双亲正盼着我回家……想着想着,我不由得(bùyóude)背靠着一棵树,伤心地呜呜大哭起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声声柳笛。我像找到了救星,急忙循声(xúnshēnɡ)走去。一条小道边的树桩上坐着一位吹笛人,手里还正削(xiāo)着什么。走近细看,他不就是被大家称为“乡巴佬儿(xiānɡbɑlǎor)”的卡廷(Kǎtínɡ)吗?
“你好,小家伙儿(xiǎojiāhuor),”卡廷说,“看天气多美,你是出来散步的吧?”
我怯生生地点点头,答道:“我要回家了。”
“请耐心等上几分钟,”卡廷说,“瞧,我正在削一支柳笛,差不多就要做好了,完工后就送给你吧!”
卡廷边削边不时把尚未成形的柳笛放在嘴里试吹一下。没过多久,一支柳笛便递到我手中。我俩在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笛中,踏上了归途……
当时,我心中只充满感激,而今天,当我自己也成了祖父时,却突然领悟到他用心之良苦!那天当他听到我的哭声时,便判定我一定迷了路,但他并不想在孩子面前扮演“救星”的角色(juésè),于是吹响柳笛以便让我能发现他,并跟着他走出困境!就这样,卡廷先生(xiānshenɡ)以乡下人(xiānɡxiɑrén)的纯朴,保护了一个小男孩儿(xiǎonánháir)强烈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