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瑞当知县
曹余章
明朝中期,严嵩任吏部尚书以后,把持朝政,气焰熏天。就连他手下的同党及其亲属,都依仗严嵩的势力,作威作福。不管朝廷大臣,还是地方官吏,没有不惧怕他们的。
可是在浙江淳安县,有一个小小的知县,却不惧怕他们。他的名字叫海瑞。
海瑞是广东琼山人。他从小死了父亲,靠母亲抚养长大,生活十分贫苦。二十多岁中了举人后,他做过县里的教谕,教育学生十分严格认真。不久,他被调到浙江淳安做知县。过去,县里官吏审理案件大多是让平民百姓含冤受屈,而让有权有势的人逍遥法外。海瑞到了淳安以后,不管什么样的疑难案件,他都一件件调查得水落石出,从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当地百姓都称他是“青天”。
这一天,海瑞正在官衙里批阅公文,一个差役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海瑞问。
“胡……胡公子……胡公子嫌官驿里的人招待不周到,把驿吏捆绑起来,倒吊在梁上打呢!”差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海瑞知道胡公子招摇过境,本来已经感到厌烦;现在竟打起驿吏来,就觉得非管不可了。可是,胡公子是总督胡宗宪大人的儿子,胡宗宪又是严嵩的同党,该怎样教训这个胡作非为的公子哥儿呢?海瑞稍稍沉吟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
“把胡公子给我押来!”海瑞吩咐差役。
“是!”
胡公子被差役押到海瑞面前。
“你真是胡总督的儿子?”海瑞问。
“本公子的父亲正是胡总督!严大人还是我父亲的朋友!这能有假吗?”胡公子神态骄横。
海瑞平和地说:“胡总督是个清廉的大臣,以前巡视州县,常常吩咐地方官招待时不要太过铺张。”
停了停,海瑞看了胡公子一眼,又说:“像你这样衣着华丽、大讲排场、骄横无理的花花公子,怎么会是胡总督的儿子呢?一定是假冒胡公子到本县来招摇撞骗的。”说着一拍桌案,大喝道:“搜他的身!”
差役上前从胡公子身上搜出面值几千两的银票。
“银票充公,将人押给胡总督,说此人竟敢假冒总督的儿子,请胡总督亲自查办!”海瑞命令差役。
胡宗宪看到儿子被押回来的狼狈样子,问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又惊又怒,却不敢发作:他知道海瑞官职虽小,却不是好惹的。
还有一次,京城的御史鄢懋卿要来浙江视察。鄢懋卿是严嵩的干儿子,敲诈勒索的手段十分狠毒。各地官吏听到鄢懋卿要来视察的消息,都犯了愁。而鄢懋卿偏又要装出一副奉公守法的样子,他通知各地,说他向来喜欢简单朴素,不喜欢奉迎。
海瑞听说鄢懋卿要到淳安,就给鄢懋卿送去了一封信,信里说:我们接到通知,要我们招待从简。可是据别人说,您每到一个地方都是大摆筵席,花天酒地。这就叫我们为难啦!要按通知办事,怕怠慢了您;要是像别的地方一样,又怕违背您的意思。请问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鄢懋卿看到这封信揭了他的底,恼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他早听说海瑞是个铁面无私的硬汉,又知道胡宗宪的儿子刚在淳安吃过大亏,有点害怕,就改变了主意,绕过淳安,到别处去了。
(二)围魏救赵
战国时期,魏国和赵国之间隔着一条漳河,魏国强大,赵国弱小,魏国早就想吞并赵国。这一年,魏国将军庞涓率领八万精兵出征赵国,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很快就直抵赵国都城邯郸,把一个小小的邯郸城围得严严实实。
赵国危在旦夕。赵国国君一面竭力防卫,一面派人去齐国求救。齐国担心赵国灭亡后,魏国乘胜追击,将战火烧到齐国。为了自己的安全,齐国决定出兵。
齐威王命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率大军出征。
田忌打算直奔邯郸,去解救赵国。
孙膑却连连摇头,对田忌说:“不等我们赶到,邯郸就会失守,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
田忌说:“你说该怎么办?”
孙膑胸有成竹地说:“魏国集中全国的主力去打邯郸,自己的都城大粱却只剩下了一些老弱残兵,这不正是个大好机会吗?我们现在去救邯郸,会跟魏国主力硬拼,伤亡一定很大。倒不如乘虚而入,直取大梁。魏国国都一旦危急,主力必定会回师自救。我们在他们返回的路途做好准备,以逸待劳,岂不是稳操胜券!”
一番话说得田忌心服口服,他立即下令,大军直奔魏国而去。
为了麻痹庞涓,孙膑又故意派出两个无名将领,率一部分兵力去强攻魏国的襄陵。这一打,果然不出孙膑所料,齐兵在襄陵城下吃了个大败仗。消息传到庞涓那里,他很得意,心想田忌哪是自己的对手。
庞涓怎会料到,这一切都是孙膑设下的圈套。就在孙膑派兵佯攻襄陵的同时,齐军主力早已绕道直奔大粱而去了。
魏王发觉齐军已经逼近都城,顿时惊慌失措,立刻派人火速传令,要庞涓快来保驾。庞涓得到命令,自然不敢怠慢,只好撒离邯郸,带领自己的部下日夜兼程,赶回魏国救援。
再说魏军这次攻赵,连续行军打仗,一直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一听说自己的国都被齐军包围,后院起火,一个个都乱了方寸,连武器、粮草都顾不得多带,就一个劲儿地往回赶,人心惶惶,士气大大低落。
桂陵是通往魏国的交通要道,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孙膑就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魏军急急忙忙赶到桂陵时,早已是精疲力竭。
田忌见魏军进入了伏击圈,便命令齐军一齐杀出。魏军措手不及,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庞涓见大势已去,知道无力回天,只得率残兵败将落荒而逃。齐军大获全胜。
(三)都江堰(节选)
余秋雨
四川有幸,公元前251年出现过一项毫不惹人注目的任命:李冰任蜀郡守。
此后中国千年官场的惯例,是把一批批有所执持的学者遴选为无所专攻的官僚,而李冰,却因官位而成了一名实践科学家。这里明显地出现了两种判然不同的政治走向,在李冰看来,政治的含义是浚理,是消灾,是滋润,是濡养,它要实施的事儿,既具体又质朴。他领受了一个连孩单都能领悟的简单道理:既然四川最大的困扰是旱涝,那么四川的统治者必须成为水利学家。
前不久我曾接到一位极有作为的市长的名片,上面的头衔只印了“土木工程师”,我立即追想到了李冰。
没有证据可以说明李冰的政治才能,但因有过他,中国也就有过了一种冰清玉洁的政治纲领。
他是郡守,手握一把长锸,站在滔滔的江边,完成了一个“守”字的原始造型。那把长锸,千年来始终与金杖玉玺、铁戟钢锤反复辩论。他失败了,终究又胜利了。
他开始叫人绘制水系图谱。这图谱,可与今天的裁军数据、登月线路遥相呼应。
他当然没有在哪里学过水利。但是,以使命为学校,死钻几载,他总结出治水三字经“深淘滩,低作堰”、八字真言“遇湾截角,逢正抽心”,直到20世纪仍是水利工程的圭臬。他的这点学问,永远水气淋漓,而后于他不知多少年的厚厚典籍,却早已风干,松脆得无法翻阅。
他没有料到,他治水的韬略很快被替代成治人的计谋;他没有料到,他想灌溉的沃土将会时时成为战场,沃土上的稻谷将有大半充作军粮。他只知道,这个人要想不灭绝,就必须要有清泉和米粮。
他大愚,又大智。他大拙,又大巧。他以田间老农的思维,进入了最澄彻的人类学的思考。
他未曾留下什么生平资料,只留下硬扎扎的水坝一座,让人们去猜详。人们到这儿一次次纳闷:这是谁呢?死于两千年前,却明明还在指挥水流。站在江心的岗亭前,“你走这边,他走那边”的吆喝声、劝诫声、慰抚声声声入耳。没有一个人能活得这样长寿。
秦始皇筑长城的指令,雄壮、蛮吓、残忍;他筑堰的指令,智慧、仁慈、透明。
有什么样的起点就会有什么样的延续。长城半是壮胆半是排场,世世代代,大体是这样。直到今天,长城还常常成为排场。都江堰一开始就清朗可鉴,结果,它的历史也总显出超乎寻常的格调。李冰在世时已考虑事业的承续,命令自己的儿子作3个石人,镇于江间,测量水位。李冰逝世400年后,也许3个石人已经损缺,汉代水官重造高及3米的“三神石人”测量水位。这“三神石人”其中一尊即是李冰雕像。这位汉代水官一定是承接了李冰的伟大精魂,竟敢于把自己尊敬的祖师,放在江中镇水测量。他懂得李冰的心意,唯有那里才是他最合适的岗位。这个设计竟然没有遭到反对而顺利实施,只能说都江堰为自己流泻出了一个独特的精神世界。
石像终于被岁月的淤泥掩埋,本世纪70年代出土时,有一尊石像头部已经残缺,手上还紧握着长锸。有人说,这是李冰的儿子。即使不是,我仍然把他看成是李冰的儿子。一位现代作家见到这尊塑像怦然心动,“没淤泥而蔼然含笑,断颈项而长锸在握”,作家由此而向现代官场衮衮诸公诘问:活着或死了应站在哪里?出土的石像现正在伏龙观里展览。人们在轰鸣如雷的水声中向他们默默祭奠。在这里,我突然产生了对中国历史的某种乐观。只要都江堰不坍,李冰的精魂就不会消散,李冰的儿子会代代繁衍。轰鸣的江水便是至圣至善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