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课 《赵州桥》
(一)桥之美
吴冠中
“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现在大概很少有人用这口吻教训后生小子了!人生一世自然都要经过无数的桥,除了造桥的工程人员外,恐怕要算画家见的桥最多了。
美术工作者大都喜欢桥,我每到一地总要寻桥。桥,多么美!“小桥流水人家”,固然具诗境之美,其实更偏于绘画的形式美:人家--房屋,那是块面;流水,那是长线、曲线,线与块面组成了对比美;桥与流水相交,更富有形式上的变化,同时也是线与面之间的媒介,它是沟通线、面间形式转变的桥!如果煞它风景,将江南水乡或威尼斯的石桥拆尽,虽然绿水依旧绕人家,但彻底摧毁了画家眼中的结构美,摧毁了形式美。
石拱桥自身的结构就很美:圆的桥洞、方的石块、弧的桥背,方、圆之间相处和谐、得体,力学的规律往往与美感的规律相拍合。不过我之爱桥,并非着重于将桥作为大件工艺品来欣赏,也并非着眼于自李春的赵州桥以来的桥梁的发展,而是缘于桥在不同环境中的多种多样的形式作用。
茅盾故乡乌镇的小河两岸都是密密的芦苇,真是密不透风,每当其间显现一座石桥时,仿佛发闷的苇丛做了一次深呼吸,透了一口舒畅的气。那拱桥的强劲的大弧线,或方桥的单纯的直线,都恰好与芦苇丛构成鲜明的对照。早春天气,江南乡间石桥头细柳飘丝,那纤细的游丝拂着桥身坚硬的石块,即使碰不见晓风残月,也令画家销魂!湖水苍茫,水天一色,在一片单纯明亮的背景前突然出现一座长桥,卧龙一般,它有生命,而且往往有几百上千年的年龄。人们珍视长桥之美。颐和园里仿造的卢沟桥只17孔,苏州的宝带桥53孔之多,如果坐小船沿桥缓缓看一遍,你会感到像读了一篇史诗似的满足。广西、云南、贵州等省山区往往碰到风雨桥,桥面上盖成遮雨的廊和亭,那是古代山水画中点缀人物的理想位置。因桥下多半是急流,人们到此总要驻足欣赏飞瀑流泉,画家和摄影师们必然要在此展开一番搏斗。
张择端在《清明上河图》里将桥作为画卷的高潮,因桥上桥下,往返行人,各样船只,必然展现生动活泼的场面,两岸街头浓厚的生活情调也被桥相联而成浓缩的画图。矛盾的发展促成戏剧的高潮,形象的重叠和交错构成丰富的画面,桥往往担任了联系形象的重叠及交错的角色,难怪绘画和摄影作品中经常碰见桥。极目一片庄稼地,有些单调,小径尽头忽然出现一座小桥,桥下小河里映着桥的倒影,倒影又往往被浮萍、杂草刺破。无论是木桥还是石桥,其身段的纵横与桥下的水波协同谱出形与色的乐曲。田野无声,画家们爱于无声处静听桥之歌唱,他们寻桥,仿佛孩子们寻找热闹。高山峡谷间,凭铁索桥、竹索桥交通。我画过西藏、西双版纳及四川等地不少索桥,人道索桥险,画家们眼里的索桥却是一道线,一道富有弹性的线!一道孤立的线很难说有什么生命力,是险峻的环境孕育了桥之生命,是山岩、树丛及急流的多种多样的线的衬托,才使索桥获得了具有独特生命力的线的效果。
南京长江大桥远看也是一道直线,直线美不美?直线是否更符合新的审美观?不宜笼统地提问,不能笼统地答复,艺术形式处理中,往往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为了画长江大桥,我曾爬上南京狮子山,就是想寻找与桥身的直线相衬托、呼应、引申的点、线、面!为了画钱塘江大桥,我曾两次爬到六和塔背后的山坡上,但总处理不好那庞大的六和塔与长长的桥的关系,因而构不成画面。虽然滨江多垂柳,满山开桃花,但脂粉颜色哪能左右结构之美呢!成昆路上,直线桥多,列车不断地过桥、进洞,出洞、过桥,几乎是桥连洞,洞连桥。每过环形的山谷,前瞻后顾,许多桥的直线时时划断陡坡,有时显得险而美,有时却险而不美,美与险并不是一回事。
摄影师和画家继续在探寻桥之美,大桥、小桥,各有其美。有人画鹊桥,喜鹊构成的桥不仅意义好,形式也自由,生动活泼。凡是起到构成及联系之关键作用的形象,其实也就具备了桥之美!
(二)赵州桥的传说
古时候的赵州,就是现在河北的赵县。赵州有两座石桥,一座在城南,一座在城西。城南的大石桥,看去象长虹架龙,在河上,壮丽雄伟。民间传说,这座大石桥是鲁班修的;城西的小石桥,看去象浮游在水面上的一条小白活灵活现,传说这座小石桥是鲁班的妹妹鲁姜修的。这两座桥修得可好啦!舞台上演《小放牛》,还有这样的唱词:“赵州石桥鲁班爷爷修,玉石的栏杆圣人留,张果老骑驴桥上走,柴王爷推车轧了一道沟。”这里就唱到了鲁班修赵州桥的传说。
相传,鲁班和他的妹妹周游天下,走到赵州,一条白茫茫的洨河拦住了去路。河边上推车的,担担的,卖葱的,卖蒜的,骑马赶考的,拉驴赶会的,闹闹攘攘,争着过河进城。河里只有两只小船摆来摆去,半天也过不了几个人。鲁班看了,就问:“你们怎么不在河上修座桥呢?”人们都说:“敢修呀,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能工巧匠!”鲁班听了心里一动,和妹这河又宽、水又深、浪又急,谁妹鲁姜商量好,要为来往的行人修两座桥。
鲁班对妹妹说:“咱先修大石桥后修小石桥吧!”
鲁姜说:“行!”
鲁班说;“修桥是苦差事,你可别怕吃苦啊!”
鲁姜说:“不怕!”
鲁班说:“不怕就好。你心又笨,手又拙,再怕吃苦就麻烦了。” 这一句话把鲁姜惹得不高兴了。她不服气地说:“你甭直嫌我心笨手拙,今个儿,咱俩分开修,你修大的,我修小的,和你赛一赛,看谁修得快,修得好。”
鲁班说:“好,赛吧!啥时动工,啥时修完?”
鲁姜说:“天黑出星星动工,鸡叫天明收工。”一言为定,兄妹分头准备。
鲁班不慌不忙溜溜达达往西向山里走去了。鲁姜到了城西,急急忙忙就动手。她一边修一边想:甭忙,非把你拉下不可。果然,三更没过,就把小石桥修好了。随后她悄悄地跑到城南,看看她哥哥修到什么样子了。来到城南一看,河上连个桥影儿也没有。鲁班也不在河边。她心想哥哥这回输定了。可扭头一看,西边太行山上,一个人赶着一群绵羊,蹦蹦窜窜地往山下来了。等走近了一看,原来赶羊的是她哥。哪是赶的羊群呀,分明赶来的是一块块象雪花一样白、象玉石一样光润的石头,这些石头来到河边,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加工好的各种石料。有正方形的桥基石,长方形的桥面石,月牙形的拱圈石,还有漂亮的栏板。美丽的望柱,凡桥上用的,应有尽有。鲁姜一看心里一惊,这么好的石头造起桥来该有多结实呀!相比之下,自己造的那个不行,需要赶紧想法补救。重修来不及了,就在雕刻上下功夫盖过他吧!她悄悄地回到城西动起手来,在栏杆上刻了盘古开天、大禹治水,又刻了牛郎织女、丹凤朝阳。什么珍禽异兽、奇花异草,都刻得象真的一样。刻得鸟儿展翅能飞,刻得花儿香味扑鼻。她自己瞅着这精美的雕刻满意了,就又跑到城南去偷看鲁班。乍一看呀,不惊叫了一声。天上的长虹,怎么落到了河上?定神再仔细一瞅,原来哥哥把桥造好了,只差安好桥头上最后的一根望柱。她伯哥哥打赌赢了,就跟哥哥开了个玩笑。她闪身蹲在柳棵子后面,捏住嗓子伸着脖,“咕咕哏——”赶忙把最后一根学了一声鸡叫。这她这一叫,引得附近老百姓家里的鸡也都叫了起来。鲁班听见鸡叫,望柱往桥上一安,桥也算修成了。
两座桥,一大一小,都很精美。鲁班的大石桥,气势雄伟,坚固耐用;鲁姜修的小石桥,精巧玲瑰,秀丽喜人。赵州一夜修起了两座桥,第二天就轰动了附近的州衙府县。人人看了,人人赞美。能工巧匠来这里学手艺,巧手姑娘来这里描花样。每天来参观的人,象流水一样。这件奇事很快就传到了蓬菜仙岛仙人张果老的耳朵里。这张果老不信,他想鲁班哪有这么大的本领!使邀了柴王爷一块要去看个究竟。张果老骑着一头小黑毛驴,柴王爷推着一个独轮小推车,两人来到赵州大石桥,恰巧遇见鲁班正在桥头上站着,望着过往的行人笑哩!张果老问鲁班:的独轮小推“这桥是你修的吗?”鲁班说:“是呀,有什么不好吗?”张果老指了指小黑驴和柴王爷车说:你们这小驴“我们过桥,它经得住吗?”鲁班膘了他俩一眼,说:“大骡于大马,金车银辇都过得去,破车还过不去吗?的褡裢里,”张果老一听,觉得他口气太大了,便施用法术聚来了太阳和月亮,放在驴背上左边装上太阳,右边装上月亮。柴王爷也施用法术,聚来五岳名山,装在了车上。两人微微一笑,推车赶驴上桥。刚一上桥,眼瞅着大桥一忽悠。鲁班急忙跳到桥下,举起右手托住了桥身,保住了大桥。
两人过去了,张果老回头瞅了瞅大桥对柴王爷说:“不怪人称赞,鲁班修的这桥真是天下无双。”柴王爷连连点头称是,并对着才回到桥头上来的鲁班,伸出了大拇指,说:“这俩人不简单啦!”
现在,赵州石桥桥面上,还留着张果老骑驴踩的蹄印和柴王推车轧的一道沟。到赵州石桥去的人,都可以看到,桥下面原来还留有鲁班爷托桥的一只大手印,现在看不清了。
(三)故乡河上麟凤桥
项慧玲
麟凤桥之隽美,让我看到了岁月静好,不离不弃。
桥下浅响的水声来自东边空寂的山谷。溯水而上,可寻源,顺流而下,可乐水。站在桥上,可观岸边田野,春红夏绿;可看脚下荡漾的不回流水;可看鱼游浅底,自由自在;亦可看远处的茂林修竹,菜园青青,鸡鸣狗叫,蜿蜒小路和高高耸立的马头墙。
故乡河上的桥,是一种生活,更是一幅画面。
黄山区仙源城南门有座石桥,东门有座木头桥。木头桥经不起每逢春夏河水的频涨泛滥,几乎每年都要被冲垮一次。于是这座麟凤桥成了徽、宁两府往来要道,曾经也有过车水马龙的喧闹吧。我出生在仙源古城,并在那里生活了十年,小时候从东门跑到西门,又从北门逛到南门,可是却并没有去过东门外的麟凤桥。
我与它相见是在多年后一个夏日的午后,妹妹神秘地对我说:你不知道吧,仙源有个麟凤桥,桥下的板石上有石刻的诗句“移杯就溪山,鱼鸟来争酒。呼童分一瓢,化作天边斗”,还有一个可爱的小石像呢,你去了肯定喜欢。我说,咦,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啦?她害羞地说是男朋友带她去的——原来那里是一座鹊桥啊!我顿时很好奇同时也很懊恼,怎么早先我没发现呢。
来到它的眼前,一片烟尘茫茫,荒野里的“麟凤桥”,似一座精神矍铄、风骨遒劲的仙人桥,石头做的身子高高地横卧在麻川河上,34对石栏杆东西列列,凝目远望。宽阔的桥面正中分明是一条石板街,南北桥头各有一对抱鼓石安详、镇静、温润地端坐在那里。那年的河水很清亮,古朴的五孔石头桥,像一把旧钥匙锁住了这里的山水,锁住了二百多年的光阴。
这座皖南最宽的石板古桥,烟灰色,于我一见如故,顿心生苍凉。因为爱,衍生了无限担忧,怕它石做的身骨会湮灭在沧海桑田,怕三十年河东会变成河西,怕日暮苍山远,更怕天地洪荒。桥北的众乐亭,80年前毁于战火;桥南的石经幢,凝重气派地站在船形石墩上,像是一根定河神针昂立船头,一枚百年前青石刻的纹钱就落在神针脚下。
桥下西边板石上雕刻的旧县令诗句经年后日渐黯淡,刻在深潭边的水牢里的小石像离奇的故事只能到书本里去找寻,美丽的麟凤桥“鱼上树,马骑人”的传说故事流传久远,桥上南来北往的人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千年前的仙源古城已繁华落尽,城墙城门早已不在,只有奔流不息的东门河水在为青石桥倾诉这百年的遗憾和孤独。
那日只因多看了它一眼,它的身影就此铺满我的心田。
每当我极目单调的庄稼地,看见小径尽头忽然出现的一座桥,就会穿越时空地想起麟凤桥。
带你去看桥!我满心欢喜地对爱人说。一路上喋喋地说:桥下有板石潭石刻,还有一个奇异石刻的小像!小石像在临水的岩石上此刻或许被淹在水中了,看你可寻得到……麟凤桥就像是我手心里的宝,我的秘藏风景,我张开双手对所爱的人一次次地诉说,一次次地带他们去看桥。
正午的太阳照着麻石桥面,明晃晃地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耀眼地刺着我的眼睛,石板间的荒草恣意生长着。高跟鞋在桥北端的七音石上哒哒敲击,垫起脚尖,想踏一曲古歌,可是,桥南端水东村的高粱红了,铺开在秋阳深处的田野,引得许多蝴蝶纷飞,南方山区的人少见这大片高粱,桥,度他们奔向那火热的高粱地。
田野阡陌里,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这样一座半旧的桥,总是让我无限热爱。可是我的孩儿,她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年少的她,对这个247年前的古桥毫不在意,就像多年前的我一样。
这座桥,越来越像我儿时的一位老友,温厚地等着我,等着我一次次地到这里倾诉我的思念我的快乐。这座桥,又像我的一位长者,宽仁地看着我带着爱人到这里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从没有过一座桥,像这座桥,令我魂牵梦绕。
熟悉的山川河流、房屋田地,不知看了多少次,那些景那些人,依然面貌如初。只有长大了,才知道时光并没有把这些故乡的温暖割离,温暖长在了心底,慢慢开出了最美的花。
安放在故乡河上的这座麟凤桥,如此秀逸,深蕴淡出又不染尘埃。石头身骨的纵横与桥下柔软的水波一起在为大地谱曲,那两岸徽州的田野、山川,正是江南小令《天净沙·秋思》的韵律和节奏。我爱此桥,愿于无声处静听桥之歌唱,听春天河水上涨的潺潺流水声,听夏夜萤火虫在河面闪烁如星,听稻田里的虫鸣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