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榴
郭沫若
五月过了,太阳增加了它的威力,树木都把各自的伞盖伸张了起来。不想再争妍斗艳的时候,有少数的树木却在这时开起了花来。石榴树便是这少数树木中的最可爱的一种。 石榴有梅树的枝干,有杨柳的叶片,奇崛而不枯瘠,清新而不柔媚,这风度实兼备了梅柳之长,而舍去了梅柳之短。
最可爱的是它的花,那对于炎阳的直射毫不避易的深红的花,单瓣的已够陆离,双瓣的更为华丽,那不是夏季的心脏吗? 单那小茄形的骨朵已经就是一种奇迹了。你看,它逐渐翻红,逐渐从顶端整烈为四瓣,任你用怎样犀利的剪刀也都剪不出那样的匀称,可是谁用红玛瑙琢成了那样多的花瓶儿,而且还精巧地插上了花?
单瓣的花虽没有双瓣的豪华,但它却更有一段妙幻的演艺,红玛瑙的花瓶儿由希腊式的安普刺变为中国式的金盅,殷、周时代古味盎然的一种青铜器。博古家所命名的各种锈彩,它都是具备着的。
你以为它真是盛酒的金罍吗?它会笑你呢。秋天来了,它对于自己的戏法好像忍俊不禁地破口大笑起来,露出一口皓齿,那样透明光嫩的皓齿你在别的地方还看见过吗?
我本来就喜欢夏天。夏天是整个宇宙向上的一个阶段,在这时使人的身心解脱尽重重得的束缚。因而我更喜欢这夏天的心脏。
有朋友从昆明回来,说昆明石榴特别大,子粒特别丰腴,有酸甜两种,酸者味更美。禁不住唾津的潜溢了。
(二)石榴又红了
郑尔康
金风送爽,枫叶含丹。邻院的两株石榴树,挂满了累累果实,像一个个小红灯笼,把枝头压得弯弯的,煞(shà)是可爱!每当这时,我便想起旧居的那几棵石榴树。它们如今还在吗?这时,我就愈加怀念它们的主人——我的父亲郑振铎。
旧居坐落在北京景山东北麓。父亲爱好园艺,每当工余,便侍弄花草。旧居的院子不算大,却栽满了桃、李、杏、梅、兰、松、竹,还有葡萄、无花果和石榴等,可说是三季有花,四时常青。在东墙根,父亲不知从哪里移裁来一些黄色的野菊花。深秋花开时,一片金黄,他便摘来泡酒。在院里,抬头便能望见一片苍翠的景山。父亲大概是想领略陶令“采菊东篱下”的意境吧。
在众多花木中,父亲似乎偏爱那两株盆栽的石榴。在果实红透之前,他总要挑选一些较大的,逐个刻上自家的、亲友的、邻居的孩子的名字。当这些石榴长得像一个个小红灯笼时,上面的名字也嵌得深深的了,像是天生的。这时,大约总是挑个星期天吧,父亲把所有的孩子都叫来,院子里的小桌上摆满了各色糖果和一个个咧嘴在笑的红石榴。他和孩子们一起唱啊,跳哇,做各种好玩儿的游戏。或是大家围坐在他四周,听他讲迷人的童话。最后他把石榴按照上面的名字分发给大家。我们都异常喜爱这一时刻,后来便把这一天称作“石榴节”。每当石榴开花,大家就盼望父亲在一颗颗石榴果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又眼巴巴地盼着“石榴节”的到来。
有一年,邻居家从南方来了一个小姑娘,她说不相信石榴能在盆里开花结果。父亲听了,满怀兴致地同小姑娘打赌说:“要是公公盆里的石榴不结果,公公就请客吃糖。”说完,一老一小认真地钩了钩手指头。等到“石榴节”那天,父亲把小姑娘拉到园子里来,把刻有她名字的石榴放到她手里,还给了她许多糖果。小女孩儿终于信服了这位可亲的公公,高高兴兴地跑着跳着回家去跟爸爸妈妈说:“公公打赌赢了,可他还是给了我好多糖果,他比我还高兴呢!”啊,充满着生活的温馨和诗一般情韵的往事啊!
记得,最后一次“石榴节”前,父亲正要率团出国。整理行装之余,他在石榴上刻下每个孩子的名字,然后便启程了。临行前嘱咐家人说,那些石榴一定要等他回来再分。然而,谁也没料到,他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留给我们的是他那永远孩子般天真的笑声。
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石榴节”,大家望着那红得似血的果实,谁也不忍去摘,任它们在瑟瑟秋风中,枯萎,坠落,化成了泥土。
如今邻院的石榴树又挂满了小红灯笼,昔日的小伙伴们分散在天南地北,都早已做了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我思念他们,思念旧居的石榴树,更思念它们的老主人——我亲爱的父亲。关于父亲的种种往事,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在眼前映过……
(三)石榴
五月过了,太阳增加了它的威力,树木都把各自的伞盖伸张了起来,不想再争妍斗艳的时候,有少数的树木却在这时开起了花来。石榴树便是这少数树木中的最可爱的一种。
石榴有梅树的枝干,有杨柳的叶片,奇崛而不枯瘠,清新而不柔媚,这风度实兼备了梅柳之长,而舍去了梅柳之短。
最可爱的是它的花,那对于炎阳的直射毫不辟易的深红色的花。单瓣的已够陆离,双瓣的更为华贵,那可不是夏季的心脏吗?
单那小茄形的骨朵已经就是一种奇迹了。你看它逐渐翻红,逐渐从顶端整裂为四瓣,任你用怎样犀利的劈刀也都劈不出那样的匀称,可是谁用红玛瑙琢成了那样多的花瓶儿,而且还精巧地插上了花?
单瓣的花虽没有双瓣者的豪华,但它却更有一段妙幻的演艺,红玛瑙的花瓶儿由希腊式的安普剌变为中国式的金罍殷周时古味盎然的一种青铜器。博古家所命名的各种锈彩,它都是具备着的。
你以为它真是盛酒的金罍吗?它会笑你呢。秋天来了,它对于自己的戏法好像忍俊不禁地破口大笑起来,露出一口的皓齿。那样透明光嫩的皓齿你在别的地方还看见过吗?
我本来就喜欢夏天。夏天是整个宇宙向上的一个阶段,在这时使人的身心解脱尽重重的束缚。因而我更喜欢这夏天的心脏。
有朋友从昆明回来,说昆明石榴特别大,子粒特别丰腴,有酸甜两种,酸者味更美。
禁不住唾津的潜溢了。
(四)石榴的本色
司昉
世间万物皆有秉性:有成果便要展观。石榴也不例外。
石榴很世俗。它不管不顾地挤进万丈红尘,充当着一个不显眼的角色。每到小麦将黄之时,石榴花儿便开浓了。花花朵朵似一坨坨大红的绢,飘逸在枝杈上、绿叶中,尽情地点缀,疯狂地斗艳,展示着透人心弦的靓。
石榴没有城府。果实挂在树上,初始动静不大,只是奋力汲取着营养,丰满着躯体。而一到每年中秋果实丰腴之时,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是龇牙咧嘴地憨笑,便是红着面皮呆头呆脑地张扬。
石榴本可以隐藏起来,在充满疾风暴雨的世间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净地。但它却不,果实虽有厚厚的皮,却不刻意包裹。一旦成熟,便直白、坦荡地裸露着,展现着自己极致的美。
绿叶中的火红,果实里的丰满,成为石榴最有资历的装点,石榴的本色在花和果里发挥得淋漓尽致。树干的大直大弯,枝杈的纵横交错,树皮的老痕斑驳,则更加衬托出石榴那非同寻常的为生存而积淀的厚重和沧桑。
世间一切事物中,谦虚和隐藏固然有可圈可点之处,而到了该为世人所知时却无人知或无人愿知,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自我展现虽不够含畜,却不失为一种胆识、一种成熟、一种魅力。尤其是当人们在赏心悦目之后享受着石榴的美味时,不能让其“落入深山无人知”便会成为热议的话题。
我们常享受前人倾心力凝练出的成果的恩惠,而这些成果总是在展示和变现中才为世人所知,才被社会认可,也才能造福后人。可见,展现自我不是张扬和骄狂的举动,而是自然的生命历程。
生命的历程千姿百态。光枝无叶、孕芽待发是一种状态,绿叶满枝、鲜花怒放是一种状态,黄叶翻飞、果实累累也是一种状态。花开花落,无所谓盛,无所谓衰;人来人往,无所谓贵,无所谓贱。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追求、不断收获、不断成功、不断展现、不断奉献社会。
欣赏石榴其实就是欣赏生命的本质。